——你这是在用孤的安危做赌注。好大的胆子。卯日靠着他的肩臂,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姬青翰的耳垂下方。——你初到春城之时,曾驾群马出城,那时的你,可没想过胆小怕事四字。半晌后,卯日又道。——我这有一道情蛊,只要把子蛊种在你身上,母蛊留在我这里,如果你死了,我也会魂飞魄散。所以我竭尽全力护着你。长书,你可愿信我?姬青翰呵了一声。——不信。——你与情蛊都是莫须有的东西,对这种东西孤向来不屑一顾,更何况是将性命交与鬼魂。不过,既然是孤提出要救你,旁人不敢做的事,我自然敢做。——孤注一掷,必以性命相试。他微微一笑,道。卯日,不要辜负了我的信任。姬青翰是个疯子。身居高位,竟然敢将性命托付给一道鬼魂,他甚至与卯日相识不久。这样的人,要么心智不全是个傻子,要么就是喜好豪赌的疯癫之人。很明显,姬青翰是后者。而春以尘也竟然将自己的性命和姬青翰的性命放心交到他手中。卯日对年少的自己了若指掌,知道自己不是擅长豪赌的人,所以年少的他,只是一片赤子之心,为了救人甘愿牺牲自己。他到底是羡慕与欣赏春以尘的。风流烂漫,满腔热忱,就算只是做了一个小官,也全心全意护着自己的子民。姬青翰的睫毛颤动,难受地闷哼一声,似要苏醒。卯日一时间有些紧张,生动的眉眼凝固住,只是微微从姬青翰的唇上退开,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面颊。姬青翰似乎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上,手指微蜷,摩挲着,抓住卯日的衣摆,因为那枚生金雪魄丹与卯日的能力发挥作用,他捡回半条命,但是双腿仍然血肉模糊,毫无知觉。苏醒后的第一时间,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过大脑,他甚至没能睁开眼看身上的人是谁。“咳咳……春以尘……”明明也是年少自己的名字,卯日却垂着头,没有回答他。半晌,他撑在姬青翰的颈边,轻声说,“是我,青翰弟弟。”姬青翰掀起眼帘,努力聚焦了一阵,望见一张近在咫尺的妍丽脸庞,那张脸的主人实在是为数不多的美人,但他现在因为剧痛无心关心对方,竟然又偏过头闭上了双目,他的眉目拧成川,看上去十分痛苦,喑哑着提问。“嗯……咳咳!春、春以尘呢?”卯日心中异样,仔细打量着他,回忆着哪里出了差池:“太子爷,你忘了吗,他献祭于我了。”他察觉到姬青翰浑身一颤,额上竟然浮出了冷汗,随后才睁开了眼,目光中满是惊讶与疑惑。“什么叫献祭于你?咳咳!他逃出去了吗?”卯日偏了一下头,脱口而出:“你忘了,你答应过我……”他又缓了下来,远山般的长眉微微皱起,长发蜿蜒地垂在姬青翰脸边,卯日伸手,动作轻柔又强势地掰正姬青翰的脸,声音缓和,语调甚至带着笑意。“太子爷,他是我,本该回到我这里。而你现在是什么意思?忘了和我的赌注?还是故意耍我么?”姬青翰又问一遍:“春以尘,还活着吗?”卯日心中升起莫名其妙的不甘心。他回答说,“他是我,我活着,他便活着。”姬青翰却不满意这个答案,深深喘了一口气,推开了他,他支撑着破烂似的身体,支起上半身,就这么一点动作就疼得大汗淋漓,喉结连连滚滚。支起身体后,他自然看见了一侧的春以尘。姬青翰的脸色瞬间难看下去,眸中昏暗,似有风云欲来。他一眼看出来,春以尘已经死了,留在原地的不过是具躯壳。“他死了?”卯日的眸中不再有温柔的光,只是耐着性子又回复了一遍。“他是我,我活着,他便活着。”姬青翰手肘撑在地上,支着上半身,他没能爬起来,终于他力量耗尽,又跌回原地,仰躺在地上,冷峻地说。“你不过是鬼魂,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区别?”卯日眸光一闪,阡陌不语,戴着臂环的手臂抬起来,揪住姬青翰的衣领,他覆盖在太子爷的身上,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,笑却达不到眼底。“弟弟,是我救了你,可你为什么,一醒来就念叨着别人?更何况,”他似乎要把姬青翰提起来,但是理智提醒着他对方不过一位需要救治的病人,于是在不满与酸胀之意的鼓吹下,卯日再一次重申。“他是我。我的少年时期。”姬青翰的神色也冷下来:“孤知道,我与你之间有一场赌约。但是献祭于你,孤以为春以尘只是独立的一个人,胎光是依附在他身上的鬼魂。但现在看来是孤错了,孤又犯了错,叫一个人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