兵部衙门,门前两尊石狮子,威严得能吓退三只鬼。
林凡抱着他那个巴掌大的宝贝模型,另一只手揣着皇帝盖了玉玺的圣旨,感觉自己就像是拿着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,走路都带风。
工坊里的匠人们把他当神仙拜,现在只要搞定了这批钢材,他就能回去当个安安静静的监工,等着新式马车下线,然后找皇帝报销加班费,申请带薪休假。
完美。
兵部尚书胡世章的公房,布置得古朴雅致,空气里都飘着一股“我很清廉”的檀香味。
胡世章年约五十,面容清癯,留着一部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山羊须,眼神里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审视和倨傲。
他是张居正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,整个京城都知道。
“林侍郎,年轻有为啊。”胡世章端着茶杯,呷了一口,眼皮都没抬一下,“听闻林侍郎凭一己之力,解了国库之危,圣上龙颜大悦,真是可喜可贺。”
这话听着是夸奖,但那语气,跟夸自家养的狗会叼骨头了,没什么区别。
“胡大人谬赞了,都是为陛下分忧,不敢居功。”林凡将模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案上,推了过去。
胡世章这才懒洋洋地瞥了一眼。
那眼神,就像在看一个乡下亲戚送来的、不值钱的土特产。
他伸出两根手指,嫌弃地捏着模型的一个轮子,拨弄了两下。
“这便是林侍郎所说,能解北境之困的神器?”
“不敢称神器。”林凡不卑不亢,脸上挂着职业假笑,“只是一个能让运粮效率翻上三倍的小玩意儿。日行千里不敢说,日行三百里,载重两千斤,还是很有把握的。”
他将圣旨双手奉上。
“下官奉旨,前来兵部,恳请胡大人调拨一批精钢,用以打造此车最关键的转向与承重部件。”
胡世章没接圣旨,反而拿起那个模型,在手里掂了掂,然后“啪”的一声,随手将其丢在了桌角,仿佛那是什么碍事的垃圾。
林凡脸上的笑容,淡了一分。
胡世章靠在椅背上,慢悠悠地说道:“林大人啊,你很聪明,也很会讨陛下欢心。但你可知,这里是兵部?”
他指了指窗外。
“这里,掌管的是大业的刀,大业的枪,是三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!不是你那营造总局的木头和石料!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上了一丝教训的意味。
“北境前线,将士们浴血奋战!每日消耗的刀枪剑戟、盔甲箭矢,不计其数!每一块铁,每一寸钢,都要用在刀刃上!你现在却要本官,从前线将士的嘴里,抠出钢来,给你造这些……这些木牛流马?”
他拿起那份圣旨,看都没看内容,只是用指节敲了敲桌面。
“林大人,你这是忧国忧民,还是哗众取宠,意图拖延军机?”
好大一顶帽子。
林凡算是听明白了。
对方压根就没想过要跟他讨论这车到底行不行。
这就是张居正的命令,就是一次赤裸裸的政治打压。
道理?
在这儿,拳头才是道理。谁的官大,谁就是道理。
林凡收起了脸上的假笑,眼神也冷了下来。
他没去争辩,反而换了个话题,平静地问:“胡大人,我想请教一下。假如,我是说假如,有一批军粮,因为运输不力,晚了十天没到前线,导致我方数千将士饿着肚子上战场,战死了。这个责任,该谁来负?”
胡世章眉头一皱,没想到他会问这个。
“自然是负责押运的将官,和沿途的各级官吏!”
“说得对。”林凡点了点头,“那假如,不是押运的问题,而是车不行,马不行,路不行。是因为咱们的运力,从根子上就烂了,导致不管谁去押运,都快不起来。这个责任,又该谁来负?”
胡世章的脸色沉了下来:“林凡,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“我想说,能让士兵吃饱肚子的车轮,和能砍下敌人脑袋的钢刀,同样重要。”
林凡指着那个被丢在角落的模型。
“我这个小玩意儿,能让原本只能运一石米的马车,运三石米。能让原本要走十天的路,三天就走到。胡大人,您说,省下来的这些时间和人力,能多造多少把钢刀?能多救多少个士兵的命?”
他向前一步,目光灼灼地盯着胡世章。